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继续向西,深度川西-(第三部)

10月4日 星期三 多云 甘孜





    今天上午是几天来最郁闷的,去阿须的班车因为人数的不够临时停开,打乱了我的计划,使原本就紧凑的计划变得更紧张,并且我准备去德格和白玉的想法可能就此落空。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活佛家暂住一天,可不久活佛和康姐因为有事又出门了,诺大的房间就剩下三个只会说藏语的觉姆和一个只会说汉语的帅哥,烦躁却无人申诉,我在活佛家晃来晃去,虽然三个觉姆一碰面就冲我笑,我的急噪似乎没有好转,看来多次进藏区我依旧是一颗凡夫心。尽管我去逛了雅垄江和甘孜寺,心里还不是什么滋味,要知道雅垄江的水因为急噪可以流到长江去,甘孜寺的喇嘛因为急噪可以跑到印度去,而我却什么地方也去不了。
    下午的时候,活佛终于回来,还来了几个藏族年轻人,于是我压抑太久的话一下子喷射出来,活佛听了很是理解,说他也是个急性子的人,而且我确实也看到他豪放的性格,逐渐地我也开始了解到活佛曲折的人生。
    从小就被认定为活佛的他,在十几岁因为文化大革命而被取消活佛资格,一生都在念经的他在离开寺庙后有些不知所措,而且还偶尔参与了街头的斗殴,但是曾经的教育让他知道这样不对,所以凭着强壮的身体,他开始在生产队开车,并在那个时候娶了老婆,就是现在的康姐。文化大革命结束后,政府又恢复了他的活佛资格,而多年的民间生活也使他更体谅人民的生活,几年来,他抚养了无数的孤儿和老人,以很多的实际行动反映了以慈悲为怀的佛家本心。
    活佛很健谈,并且总会开玩笑,所以下午的快乐修行一样抹去我心里上的灰尘。其实下午的聊天里我还询问几个藏族年轻人我关心的一个问题,这在炉霍时我已经有了答案,只是希望进一步证实,那就是达籁喇嘛出走几十年后,他在藏区的影响力到底还有多少,结果几个人都举了同样的例子。
    臧族人有个几百年的传统,就是以身上穿虎皮、豹皮和水獭皮为荣,而且总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于购买这些东西,但是在几年前这个情况发生了改变。世界野生动物保护大会邀请****喇嘛参加会议,并在会上送他一件虎皮大衣,****当时含着泪说了一句话:我错了,是我没有教育好。这个画面当时被传到臧区后,藏族人决定从此决不再穿虎皮、豹皮和水獭皮,而且每家都把已经收藏的全部都烧掉。看来有时精神的东西并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,就象我认识的一些藏族朋友,他们穿着时尚、言谈优雅,甚至比我还知道今年的超级女生冠军是谁,你可以说他们已经汗化,但是当你了解他们后,你会发现他们依旧保持着藏族人的优良习性,或许这一切都因为他们有一颗佛家说的平常心吧。或者是因为佛教并不强求人接受,而是通过自己的思考从禅修中得到知识,并从此开悟,要知道自愿接受的真理总比强行接受的道理更受用、更自觉应用。

10月5日 星期四 雪 甘孜——德格阿须乡





    佛曰:世事本无常,务须执着,所以对今天阿须的班车能否成行我已经看得很淡,不过当终于能够上路时我还是有些欣慰。昨天在车站时一个旅行者告诉我德格最美的是多瀑沟和阿须草原,但是事实上人们都是冲着印经院去的,而且其班车的不确定,应该可以想象这两个地方经济的落后,或者那里根本没有经济可言。
    窗外下起了雨,但是雨没有下在我心里,只是下在车窗的玻璃上。车里只有我唯一的汉人,但是唯一并不一定就会孤独。远处的雪山下是广袤的草原,草原上时而有黄色的柏杨树下的几间臧式小屋,清晨的小屋飘起缕缕吹烟,或许诗意的生活都是那么平静,甚至贫穷。雅垄江在公路边静静地流淌,平静得象草原上温顺的绵羊,江边时而点缀着一排排柏杨树,在任何地方下车,都可以找到摄影家需要的角度。
    渐渐地我们暂别了雅垄江,汽车时而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,时而穿梭在鲜艳的峡谷里,随这海拔的上升,雨开始变成雪,不久,我们的汽车完全沉浸在一片雪白的世界,草原上只剩下两种颜色,白雪和白塔,以及黑色的牦牛和黑色的帐篷。翻过一个垭口时,几位藏民向窗外抛洒龙达,一个喇嘛不断地念着经,司机嘎玛和几个年轻人唱起了《卓玛》,被他们的气氛感染,我也合着节奏哼了起来。其实我身边就坐着一位美丽的卓玛,她安详地怀抱着年幼的婴儿,她们有一双共同明亮的眼睛,我甚至无意中瞥见她随时准备喂奶的圣洁的乳房,那就是雪山上流下的雪水,养育了草原上的人们。
    汽车在翻越海子山之前,雪已经下得很大了,路边的积雪将近二十厘米,车子必须不时地需要人力的推动才能前进。尽管轮胎被套上链条,但是在转弯处还是打滑得厉害。我从上往下看,有很多车在转弯处因为打滑而无法控制方向,就顺势打道回府,其中也有几辆四驱车因为对雪路措手不及而回头了,这时班车司机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,因为他们经常在这路上跑。车子在到达海子山垭口时,有一辆卡车可能因为车辆交会而深陷路边,已不可能轻易上路了,许多卡车干脆停在那不走了,期待着天气的好转。离开海子山,天气有些好转,车子进入开往阿须的土路,于是我们又重新回到雅垄江边,阿须草原就迫在眉睫了。
    迎接我的是阿须公委的副主任,也算是我们浙江人的女婿,用他的话说他是汉藏混血儿。他直接带我去了阿须中心小学,两排简陋的一层房子,有些破旧,一排是教室,另一排是教师的住宿,没有看到办公室,另有一间近似危房的学生食堂。我在一位老师的厨房兼办公室兼卧室里和他攀谈起来,阿须小学六个班只有总共不到一百名学生,全部是牧区的孩子,大部分家里很穷,他们不象农区那样可以种小麦和青稞养活自己,这些贫苦的牧民每家只养着三五头牛,然后靠牦牛挤出的奶做酥油过日子,什么米饭、蔬菜完全是一种奢侈。正象我所预料,好多家庭没有经济可言,许多孩子的衣服都是别人捐赠的,虽然样子对臧区来说有些时尚,但是显然大小都有点不适宜。所以在这里,如果一个孩子穿得是五颜六色的汉式衣服,你千万不要以为他家里很富有。
    在我走访的两家中,根秋洛布因为大病初愈没来上课,他刚在甘孜动了肝脏的手术回来没几天,家里欠了四五千的手术费。三个兄弟中大哥早就放牛去了,二哥在寺庙里做喇嘛,全家人住在一个只有十平方的小屋里,父母睡床上,小孩睡在稻草铺的地上,靠父母印经幡还债,生活极其艰苦。
    另一家也是一样,二个孩子,一个做喇嘛,一个上学,家里三头牦牛,原先是在草原上住帐篷,现在为了两个孩子在乡里亲戚家借住,一年基本没什么收入,靠酥油自给自足,平时偶尔打个短工,以及五月挖些虫草过日子。
    据我在阿须调查,牧区和农区最大的区别是农区因为土地平均而贫福差距不大,牧区因为牲口的多少而贫福差距很大,并且牧民家普遍小孩较多,所以就更贫穷。而且德格是整个甘孜地区寺庙最多的县,这里没有一个乡是不会有寺庙的,象阿须就集合了佛教五大教派的所有寺庙,寺庙给一个小喇嘛的每月补帖至少一百元,多的甚至两三百,这完全好过国家对学生每月40元的补贴,而且小喇嘛每年都有寺庙发给他们两套喇嘛服,好的喇嘛服有将近一千元,即使不考虑精神的层面,学校也无法在和寺庙对孩子的争夺中占有先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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